編導藝考影評：《望鄉(xiāng)》——背向祖國而眠 只因它生無可戀
《望鄉(xiāng)》是一部揭示日本南洋姐悲劇命運的女性題材影片。該片結(jié)構(gòu)精巧，敘事重點突出，內(nèi)涵深刻，表演真實感人，不愧是熊井啟的代表作品。影片在很多國家公映后，引起廣大觀眾的強烈反響。
影片采用了套層結(jié)構(gòu)（回憶中套回憶）的敘事方法。時間跨度67年（1907－1974），共分三個時空：一是三谷圭子去山打根在山本的陪同下，尋覓當年8號館妓院、尋找南洋姐的下落及墓地，這是現(xiàn)實時空（1974年）；二是圭子回憶三年前（1971年）在日本天草與阿崎婆共同生活三個星期的情形；三是阿崎婆回憶以當南洋姐為主的一生的悲慘遭遇（1907－1971）。編導將這三個時空巧妙地結(jié)合起來，互相穿插，不僅敘事清晰，情節(jié)發(fā)展自然流暢，而且達到了思想性與藝術(shù)性的完美統(tǒng)一。
影片在表現(xiàn)阿崎婆悲慘遭遇的同時，也展現(xiàn)了她的掙扎與反抗及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與渴望。當人販子太郎造將300元（阿崎的賣身錢）交到她哥哥手里時，阿崎的悲慘命運就已經(jīng)注定。但天真的她卻還在夢想著自己賺了錢，幫家里贖回押出去的土地、蓋座大房子、讓哥哥取個好媳婦；當她在妓院第一次接客時，她拼命掙扎反抗，但一個柔弱的十四歲的小姑娘哪里敵得過老板拳腳相加的一頓毒打，從此使她終究淪落風塵；當她到處拉客拼命掙錢，想攢足2000元贖身費后好回日本時，她卻意外地認識了竹內(nèi)秀夫，初戀的美好喚醒了她孤獨絕望的心靈，她寧肯不要錢只要能和秀夫在一起就已經(jīng)滿足，秀夫要將她贖身和結(jié)婚的承諾，更燃起了她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希望和憧憬；然而一夜之間三十個日本軍人對她的野蠻蹂躪與摧殘，不僅粉碎了她的夢想，也使她對男人徹底地失望了�？梢哉f，這不僅在阿崎的心靈中，更是在日本的歷史上刻下的最殘忍最恥辱的一筆！阿崎在一切希望都破滅之后，她沒有聽從阿菊媽的勸告，抱著和親人團聚的美好愿望，于1931年回到了日本，然而哥嫂的冷漠與鄰居的岐視，使她滿是創(chuàng)傷的心再次遭受沉重的打擊；當她在中國哈爾濱結(jié)婚生子，重新燃起生命的希望時，遣返日本又使她再次遭遇不幸；不但失去了丈夫，連兒子兒媳也不愿和她住在一起，那張她們夫妻和兒子的合影照片被火燃燒的鏡頭意味著她最后一線希望的徹底破滅。這就是日本社會帶給一個南洋姐一生的悲劇命運！如果不是國際社會的強烈譴責，不知還有多少日本少女葬身異國他鄉(xiāng)！所以阿崎的悲劇，是日本社會的恥辱與罪惡，這里將資本主義社會所謂的仁義道德，人權(quán)婦權(quán)的偽善面孔撕裂得體無完膚，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特別是在影片的結(jié)尾，圭子站在南洋姐們背向日本的墓碑前，兩眼含淚悲憤而又沉痛地說：阿崎婆，她們都背向日本長眠地下！――這正是那些慘遭凌辱的靈魂對資本主義社會最強有力地控訴！也正是導演的這一神來之筆，將觀眾悲憤交加的情緒積累推向了顛峰！
影片在展現(xiàn)阿崎婆的悲劇命運時，導演又給她送上了一份人文關(guān)懷――那就是圭子的到來，給阿崎婆死寂的心靈投注了一束溫暖的陽光。當圭子第一次走進她那破敗不堪，又臟又亂的小茅屋時，她既心存感激，又十分高興，并向鄰居介紹圭子是她的兒媳婦。當圭子后來決定在她家長住一段日子時，她更是喜出望外。圭子白天同她一起干活，晚上促膝談心，真是像婆媳一樣生活著。當圭子幫她把房子重新裝裱得煥然一新時，她高興得像小孩手舞足蹈，還用臉貼在嶄新的席子上體驗圭子給她的那份溫馨與快樂。所以她不僅毫無保留地向圭子講述她一生的全部經(jīng)歷，還動情地對圭子說：我老把你當成我兒媳了，你對我好，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
特別是圭子和阿崎婆臨別的那場戲是全劇中最感人的一幕：當圭子問她為什么從來不打聽自己的身份時，阿崎婆說：要是我能知道的事，不用打聽你自己也會說，你既然不能說，我這個外人又怎么能去問呢？在她溫厚寬容像母親般的胸懷面前，圭子感動地叫了一聲媽媽，并且哭了起來，一面向她懺悔自己隱瞞的過錯，請求她的原諒，一面又向她坦承要寫書的初衷。阿崎婆像哄小孩似地勸她不要哭，還對她說：你要寫書你就寫吧，只要寫的都是真事，你就別顧慮。當圭子給她錢時，她堅決不要，只要了圭子正在使用的那條毛巾，當她接過毛巾親切地貼在臉上動情地說：以后我一用到這條毛巾就會想起你來的。說完，她終于忍不住離別的傷感，扭頭嚎啕大哭起來。圭子所帶給她的不僅是同情和憐憫，更重要的是，在她幾十年的生命中終于有人拿她當人看了，而且是一位又漂亮又有地位的大城市的姑娘。所以在阿崎婆悲慘的一生中，在生命快要走到終點之前，圭子和她相處的這段日子，不僅使她第一次體驗到人格的平等和做人的尊嚴；更使她感受到做母親的親情和滿足。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最值得珍藏的日子！充分體現(xiàn)了導演的人道主義關(guān)懷，每當觀眾看到這里，無不為之動情。
該片的成功，還在于田中絹代和栗原小卷兩位著名演員的出色表演。影片中的阿崎婆是一個歷盡坎坷，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所以性格和心理都是一個比較復雜的人物。她既寬厚善良，又活潑開朗，既能忍辱負重，又柔中寓剛；內(nèi)心里既孤獨凄涼，有時又童心未泯；有時悲苦絕望，有時又充滿幻想。田中絹代在塑造這一人物形象時，主要是通過她感情豐富的眼神和生動細膩的面部表情，加上舉手投足間多變的體態(tài)語言，將阿崎婆這一人物形象表演得十分真實生動感人，特別是對人物復雜的心理情感變化把握得十分準確，充分顯示了她精湛嫻熟的演技。從而使她獲得了西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女主角獎的殊榮。栗原小卷將圭子那既樸實善良又熱情大方，既內(nèi)含溫柔又執(zhí)著剛強的性格特征表演得十分準確到位，特別是她同田中絹代演對手戲時，通過眼神的交流來體現(xiàn)人物內(nèi)心的感情方面配合得十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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