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導藝考：希區柯克代表作《后窗》影視作品分析

希區柯克電影最令人叫絕的就是他高超而嫻熟的敘事技朽，他總是把故事講述得既驚險曲折、魅力無窮，又流暢縝密、不露痕跡。而且他又是個最善于挑戰自我、從不重復自我的藝術大師，可以說，實驗與探索精神體現在他的每部影片中。《后窗》一片表現得最為突出。在該片中，他把男主人公杰夫（在某種程度上說是導演的替身）禁錮在一孔陰暗的后窗內，并從他的主觀視覺出發，在極為有限的視覺信息中演繹一起關于謀殺案的故事，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慣于作繭自縛的大師，也就有辦法沖出圍城，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首先，他把謀殺、愛情與窺視心理巧妙地揉合起來，制造懸念，使情節起伏跌宕、扣人心弦。謀殺和愛情是希區以往影片中不可或缺的內容，可與過去不同的是，他把人的潛意識中的窺視欲引入到影片中來，這不僅拓寬了影片的表現空間，也增強了對觀眾的吸引力。為了給窺視找到一個借口，他把男主人公設計成一個生性好動、敢于冒險而又折斷了腿、只能坐在輪椅上的攝影記者。當影片開頭的背景交待鏡頭一結束，斯泰拉太太剛走進杰夫的屋內就嚷道：我警告過你了，偷窺是犯法的！這一句警告，就在杰夫和觀眾的心中掀起了偷窺犯法的心理波瀾。上面說過，因為影片本身就是從窺視者杰夫的主觀視角來拍攝的，所以這種窺視的角色也就自然地延伸到了銀幕外的觀眾身上，窺視者所看到的一切同時進入觀眾的視線，從而緊緊抓住觀眾的偷窺心理。希區就是這樣從影片開始就將觀眾一同帶入了偷窺者的行列，只是觀眾沒意識到而已。當杰夫從長焦距鏡頭中窺視到推銷員在收藏刀鋸時，聯想到深夜女人的尖叫聲，憑著記者的新聞敏感，杰夫認為推銷員有謀殺妻子的嫌疑。長焦距鏡頭的使用不僅使偷窺的性質更為嚴重，偷窺者的犯罪感心理壓力也更大了；同時為了弄清謀殺的真相又不得不進一步偷窺。這樣就構成了影片的一個心理張力：觀眾認同杰夫，迫切地想了解事實的真相，但他們像杰夫一樣被固定在輪椅上而無能為力。到此，電影的敘事便發生了逆轉：即判定推銷員是否是兇手只是一個表面的情節鏈，而觀眾更為觀注的是，在目前有限的條件下，如何盡快找到證據判定推銷員有罪并拘捕他。

正在觀眾焦慮的時候，愛情的力量加入進來了。麗莎從原來反對杰夫偷窺到現在主動加入偷窺，并帶動斯泰拉太太一同冒險去尋找推銷員謀殺的罪證。杰夫深知，這樣做窺視者被暴露的風險是很大的，杰夫曾多次關燈，把輪椅向后退，都是為了躲避這種風險；如果麗莎孤軍深入找不到罪證其后果的嚴重性可想而知。到此，構成了影片的又一個心理張力：不進一步查找罪證，推銷員無法定罪；如果深入虎穴又怕暴露自己。所以，影片的敘事重心再次發生逆轉：觀眾對麗莎和杰夫的擔心已經超過了對推銷員殺人案的關心。

當麗莎翻窗進入推銷員的家，雖然找到了證據，但她和杰夫的窺視者身份同時被暴露：警察帶走了麗莎，推銷員破門而入掐住杰夫的脖子并把他推到窗外的院子里。到此，窺視者與被窺視者的關系發生了逆轉：窺視者成了被窺視者，追捕者成了被追捕者――這是希區影片中常見的一個母題。這時，觀眾也從驚險與恐懼中清醒過來――窺視者罪有應得。這正是從希區柯克的道德觀出發，所表現出影片的療救性主題：某人沉溺于某種不正常狀態，自食其果，最終治愈了某種自身的弱點。觀眾也在電影院里一同體驗了這個難以啟齒的過程，從而得到了心理療救。

其次，在影片敘事中，為了打破杰夫主觀視角鏡頭的單一性，希區柯克巧妙地運用了好萊塢電影的三鏡頭法。《后窗》中構成影片主體的三個層次的鏡頭是：一個層次是杰夫眺望對面樓房的鏡頭；二個層次是杰夫透過后窗所看到的一切；三個層次是表現杰夫看后的反應鏡頭。希區將這三種鏡頭交叉剪接，使觀眾的興趣不斷地從杰夫轉移到杰夫所看到的景象，同時，對此作出適當的反應與評價。如在下雨那天夜晚的一場戲中：一個女人的尖叫，將在椅子上已經睡熟的杰夫驚醒，杰夫疑惑地看窗外的四周：天很黑還下著大雨，那尖叫聲是從推銷員的房間傳出來的，他房間的燈突然關了（推銷員在做什么？）；――在陽臺上睡覺的夫婦也醒了正忙著收拾被子，慌忙中鬧鐘從樓上掉下去了（杰夫開心地笑了起來）；――推銷員提著個大箱子冒雨走了出去（杰夫下意識地看手表，深夜兩點他去干什么？）；――推銷員又提著箱子回來了（杰夫再看表，3：35分）；喝多了酒的鋼琴家搖搖晃晃地回來了；道格拉太太的呼嚕聲震得整棟樓都在顫；推銷員又提著箱子出去了（他究竟在干什么？杰夫一邊想著，一邊又睡著了）。這里三個層次鏡頭的交叉組接，不僅將推銷員的三出三進的行蹤、時間和杰夫的反應與思考，及穿插另外三個鄰居的動態清晰地展現在觀眾面前，而且情節上的跌宕起伏、節奏上的急緩有序、情緒上的懸疑――愉悅――懸疑――釋放――懸疑等的巧妙編織緊緊地扣住了觀眾的心。這充分體現了希區嫻熟地把玩鏡頭的高超技藝。

其三，在該片敘事上的另一特征，就是希區柯克一貫提倡的純電影手法的運用。如影片的開頭：隨著杰夫家的窗簾像舞臺上的幕布一樣徐徐拉開，攝影機從對面樓房的窗口緩緩地搖過：首先是整個院子的大全景，接著是一只貓在院子里跑動，一對年輕夫妻擁抱著親熱；一對中年夫妻睡在陽臺上剛剛起床；推銷員漱完口，給躺在床上的妻子送早點，兩人又爭吵了幾句；年輕的女舞蹈演員一邊跳著芭蕾舞一邊做著家務；寂寞芳心小姐忙著洗漱化妝；鋼琴家一邊練琴一邊記譜；然后鏡頭搖過杰夫室內：躺在輪椅上的杰夫額頭上的汗珠、他打著石膏的一只腿、標示溫度很高的溫度表、小桌上砸壞了的照相機和后面墻上放大的照片：一輛賽車脫掉的一只車輪正向鏡頭飛來、撞壞的汽車等；接著鏡頭又搖向一幅女人半身特寫照片的底片和擺在旁邊的一摞雜志，雜志的封面就是這張底片印出來的美麗女郎的時裝照。攝影機的這番運動雖然沒有一句對白或旁白，但卻告訴了我們很多信息：一是它向我們展示了整部影片的拍攝空間（小區大院）；二是簡略介紹了與劇情有關的對面樓房的幾戶鄰居的人物；三是簡略地勾畫了男主人公的形象：他是個攝影記者，被賽車車輪撞壞左腿和相機，目前只能坐在輪椅上，從他的作品中看出他愛冒險，專門搶拍一些驚險刺激的鏡頭，他還與一位時裝模特關系非同一般等等。希區僅用了兩三分鐘的畫面，沒有任何對白或旁白，就向我們交待清楚了有關影片的所有背景，為下面劇情的發展做好鋪墊，充分顯示了他非凡的導演才能。

該片的巨大成功，除了希區柯克高超的拍攝技巧外，就是兩位男女主角的精彩表演了。特別是飾演男主角的史都華打著石膏的腿，坐在輪椅上，極大地限制了他的表演空間。面對高難度的挑戰，他僅憑那張表情豐富、細膩生動的臉、那雙深邃莫測的眼睛以及有限的活動空間，仍然將杰夫這一具有獨特個性特征的人物形象表現得活靈活現、生動感人。格蕾絲凱莉以其精湛的演技，將一個婀娜多姿、性感火辣、嫵媚動人、剛柔相濟的時裝女郎表現得楚楚動人、入木三分。希區曾評價她說：格蕾絲是不需要化妝的演員，她使膠片變得輝煌奪目，在她冰一般的外表下，蘊藏著火一樣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