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主持自備稿件:《又見母親》
昨夜入夢,母親相伴。似是在與家人相伴趕赴新居所的途中。無任何車具的傍晚小路,被全力攙扶的母親走得磕磕絆絆、步履凌亂,但又不肯停歇下來……直到入屋踏床的時候突然踉蹌欲倒。
抱住母親的我,突然做了一個決定。“媽!我抱著您睡覺吧!”不顧母親的抗拒和嘟囔,像小時候抱著女兒那般,左手摟肩,右手用力,彎腰抱起了母親。母親很輕很輕,抱得絲毫不費力氣,如去世之前一般,生了病的母親會時常疼痛難受的慢慢呻吟,就像哄孩兒般,我輕輕拍打、慢慢踱步、悄悄哼曲,沒一會,母親便蜷縮在我的懷中,靜靜入睡……
后來的夢境,似是畫風突變,與其他家族起了紛爭,爭吵打斗,母親被驚醒了,但我仍固執的抱著她與人周旋,不肯放下……
寅時漸深,夢境突醒。撫燈觀望,黑暗愈濃,但心似明鏡。頰有淚痕但母親微軟的體溫尤在懷中,暖暖地不肯散去……
母親以這樣的方式入我夢中,是我不曾想到過的。年幼時被冠以右派女兒不斷淬煉、中年時失去摯愛的兄弟、臨近晚年父親倉促離世,這些斷斷續續的苦難都不曾讓她頹廢和妥協過。從小養成的寫字畫畫,一直不曾放手;耳濡目染的傳統家庭習慣,也苛求不減但也屢遭反抗而漸漸失效。與我這個性子不夠溫順的女兒,她自然是要求多些,管束嚴些,但自她生病之后,看到求醫問藥、照料往來的過于疲乏時,母親竟然會低眉順眼地夸贊幾句,但也只是淺嘗輒止,絕不油膩……
母親離去一年有余,卻在我夢中只出現過幾次:要不是在書案前,醮筆研磨欲要寫字,卻體力不支頹然放棄;或是坐在老舊的房屋中,安頓著家庭事務;還有兩次,我就看到母親遠遠地冷冷看著我,不言不語,而我顧自瞎折騰亂奔忙。因此,我是如次貪戀昨夜夢中我與母親溫柔相對的模樣。
世事總微妙,但一定有法則。母親與我,從自小時的反抗到懂事時的選擇性順從再到中年時的不斷妥協和主導性的慢慢扭轉,總是會有許多戲劇性的故事。而令她不曾想到的是,期望培養長出絢麗蓓蕾、亮麗一方的花朵兒最終成了一顆普通厚實的土豆,自在開花、隨緣結果、擇行入世。最終的最終變成了她的模樣。
由夢而想、由想而怕、由怕而醒,是不曾改變的一個過程。若是真得懼怕失去,就該在可以觸摸到的時候,給愛著的人柔情、給念著的人真情。
近來多夢,尋醫少愈,鍛煉不褪,聽禪養心也鮮有清凈。想來終究是貪嗔癡的執念過多,簡凈素的心事太少。
但是,有時候,我們寧愿疼痛也不愿舍下,譬如于離去的親人、譬如于肝膽相照的故交摯友、譬如你不愿忘記的一些人或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