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入門:趙之謙給的篆刻學習路線圖
趙之謙這位篆刻大師很另類,另類的表現有這樣幾條:
(趙之謙)
1、他一生刻印不多,但后世許多大師都以他為師。包括自己97方自用印在內,他刻印的總數也不到400方,有說360方的,有說380方的,總之,一生的創作量極少,相比其他大師,他少多了:吳讓之說自己近“60年刻印以萬計”,陳巨來說自己“平生刻印不下三萬方”(如以20歲拜趙叔孺為師起,他也是刻了60年,刻印量是吳讓之的三倍,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趙之謙比他們少多了,這種少不單單是趙之謙活的歲數小就可以解釋,還有其他原因。盡管如此,后世的吳昌碩、黃牧甫、齊白石、趙叔孺等一代大師都學習趙之謙的篆刻。
2、他平生的朋友不多,談到學問就跟人開懟。他自己評價自己“論學必疵人”,因為自己是個藝術天才,他看不慣的人或者不認可的藝術風格,他是不會沉默不語的,他一定要說出自己的看法,那怕得罪人,生平有幾個知己朋友,在藝術圈子里人望一般,因為都得罪完了,他甚至在邊款里懟過前輩任一個大師,丁敬,不服氣,鄧石如,不服氣,吳讓之,不服氣,總之誰都不服氣前輩篆刻大家,或者他有佩服的時刻,但總體是不服氣的。
(趙之謙刻:趙氏撝叔,邊款里說,“完白山人刻小印亦不如是之工”)
3、“但開風氣不為師”。趙之謙的篆刻風格是什么?一句話說得最好的是韓天衡先生的說法:“趙之謙是風格眾多的作家,眾多的同格,正是趙之謙的風格。……”他學浙、學鄧、最后自己開“印外求印”的風氣,為后世印家開辟了各種有可能的道路,但并不以某種特征做為自己的風格。只是站在篆刻這一藝術門類的角度說:“為六百年來撫印家立一門戶!”甚至自己的平生追求也不是篆刻,而是視作一門謀生的技藝。
(“為六百年來撫印家立一門戶”的邊款)
一方面誰都不服氣,一方面自己又不認自己是大師。你說他有多另類。
他雖然不自認是大師,但后世的篆刻人都知道他于中國篆刻史的份量,他是當之無愧的大師。因此,趙之謙這個人許多篆刻上的成就是值得人學習的,也有必要讓我們不斷的整理,匯總,理出頭緒,加以認真學習。
一、趙之謙的學印經歷和他開風氣的“印外求印”。
1、第一個階段,浙派入手。趙之謙學篆刻從“浙派”入手,他之前的浙派當然是典型的“印中求印”,同時期的徽派也是,兩派的區別在于刀法的應用,這是浙、徽兩派的分界線,但相同的都是“以刀立派”,都立足秦漢,在前人的印章里找出路。是典型的“印中求印”。
(趙之謙的浙派面目作品”益甫手段“)
(趙之謙的浙派面目作品”金蝶投懷“)
這一段經歷對于我們今天的初學者來說,不管是以切刀入門靠近浙派,還是以沖刀入門靠近徽派,都不是問題,重點都是以秦漢或者唐宋元明清丁敬以前的古印入手,鉆研“印中求印”,在印例中求法度。并錘煉出老辣精熟的刀法。
2、第二階段,由浙入鄧。后來趙之謙通過吳讓之也罷,或者是直接看到了鄧石如的作品,于是發現,以自家書法風格入印的“印從書出”顯然要比“印中求印”更有出路,因為“印中求印”要求,刻印之時,“每作一字,胥有來歷”,前代秦、漢、唐、宋、元、明印章里出現過的字才能用到印章里面,如果這個字沒有出現過,就或者避開,或者拼接,這大大影響了創作思維,對于趙之謙這樣的天才來說,他是不愿意受羈絆,也不愿意愛約束的,于是他很完由“浙”入“鄧”了。這次轉變是從“印中求印”向“印從書出”的轉變,并不能僅僅是視作是刀法上由切換沖的轉換。
(趙之謙的鄧派面目作品”鋤月山館“)
(趙之謙的鄧派面目作品”季歡“)
基本同期的印人也有一個做這種轉變的,就是徐三庚,不過他轉的不徹底,他接過了鄧派的以書入印,卻仍以浙派的切刀來完成切刀刻起來明顯不擅長的流暢線條較多的個人書法入印的文字,因此,同樣有轉變,趙之謙人人稱善,徐三庚則毀譽交并。
這一段經歷對于我們今天的初學者來說,是在前一階段印中求印的練就精熟的刀法基礎之外,再在篆書上下深入的功夫,由此擴大自家的入印文字的自由性,這一時間段的學印重點,則在于篆書的學習,寫出自己風格的篆書很重要,什么樣風格的篆書,即出什么樣的篆刻。
3、第三階段,印外求印。隨著與吳讓之的交鋒,當然也隨著他自己在北京大量見識出土資料以及在交游過程中增長了大量的金石知識,日益擴大的眼界讓天才的趙之謙創造性的開始以各種材料文字入印,一時之間,秦權、詔版、漢燈、鏡銘、磚瓦、錢幣、六朝造像……都奔到趙之謙的眼底,凡是有文字可以取法的,趙之謙都吸收到篆刻創作中來,書法和文字學造詣極高的趙之謙,把所有的金石文字都融會貫通為己所用,開創了獨有的自家印風。
(趙之謙”印外求印“的印例)
(趙之謙”印外求印“的印例)
(趙之謙”印外求印“的印例)
這一階段的經功對于我們今天的初學者來說,是在篆刻已經入門,書法也有自家底子之后廣泛學習各種文字知識,見識古器物,積累各個方面的文學和文字學、美術學修養,從而開創屬于自己的篆刻道路。
以上是篆刻學習過程中我認為較為合理的學習進程和路線圖,這份路線圖是適合中國篆刻發展史的,也是適合藝術規律的,這是趙之謙這位藝術天才沿著走過的路,我們深信,他對于普通的篆刻人,同樣適用。
在此篆刻學習路線圖之處,趙之謙還給我們提供了學習篆刻的具體方法,有兩點值得我們學習。
1、一定要有后天勤奮的練習。趙之謙是藝術天才,他是典型的“學力不副天資”,但他對于后天工夫的積累也極強調,他給自家弟子朱志復刻有一方印“字曰遂生”的邊款里這樣寫著:“虱如車輪技乃工,但期弟子有逢蒙”。
(趙之謙刻“字曰遂生”印面及“虱如車輪技乃工,但期弟子有逢蒙”的邊款)
趙之謙對自己的弟子寄予厚望,他說,虱子是極小的事物,要把篆刻學好,要把虱子看成車輪那樣大的專注程度才算是達到了“工”的地步。逢蒙是五帝時射箭高手,拜師后羿,后學成害死師父。趙之謙說,我倒是期望我的弟子能達到逢蒙那樣的水平。顯然,趙之謙對弟子要求嚴,也說明了他對技法練習的看重。上面這方印大小只有0.7厘米見方,可見趙之謙的”視虱如輪“的功夫。
2、掌握一定的方法。作為當人老師并授徒的趙之謙,他有自己的摹印法學習規程,他在1870年所作的《印剩》序言中說:“摹印法:以印摹目,以目摹心,以心摹手。于目豐,于心通,則于手工,舍是毋學。……”
摹印的方法,應當首先以讀印(強調讀印),在充分理解的基礎之上再動手寫印稿、刻印。只有“于目豐”,也就是眼界寬大,“于心通”,也就是理解透徹,洞達一方印的各種細節,才可能在刻的過程中“于手工”。的地步,并且,趙之謙強調,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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