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分類”一文中的邏輯問題
“舞蹈分類”一文中的邏輯問題
①“再論”說:“當代中國舞蹈類型概念發(fā)生混亂,是由于我們在認知的邏輯層面犯了‘以偏蓋全’的錯誤,即將演藝舞蹈之局部概念與民族舞蹈文化之整體概念混為一談。”“再論”又說:“民間舞蹈”與“民間風格舞蹈”“具有本質的差異”,“古典舞蹈”與“古典風格舞蹈”“具有本質的差異”。我以為在上述說法之間存在邏輯問題。理由:如果是“以偏蓋全”的話,那個“偏”起碼在“部分”或“局部”上具有“是”的性質。如果“具有本質的差異”,那就是兩種東西;如果是兩種東西,就不是“以偏蓋全”,而是“偷換”。
②“再論”說:“新舞蹈類作品以軍旅創(chuàng)作居多,是因為,這種中國革命文藝的傳統(tǒng)和審美理想更多地被解放軍的舞蹈藝術繼承與發(fā)揚。”我以為在這句話里存在邏輯問題。理由:如果“多”的原因是“多”,如果事實可以證明現(xiàn)象,那么之所以“多”與之所以“少”的深層原因就仍然未能被了解。這正是“同義反復”之所以不能做出深入性分析的例證。
③“再論”說:“前者是‘古典舞蹈’本身,后者是對‘古典舞蹈’的詮釋與表現(xiàn);前者的名稱是為后世所追認,后者的名稱乃當代人的自詡。”我以為在這句話里存在邏輯問題。理由:既為“追認”,便是“附加”;既為“附加”,便非“本身”。譬如:古希臘的頭上沒有“主義”,但它是全人類永遠的經(jīng)典。法國歷史上的“古典主義”是以古典為理想范式,但它也沒有要把自己封為古典的企圖。據(jù)此,近世曾經(jīng)出現(xiàn)/存在過的絕大多數(shù)舞蹈都是以“新”或“現(xiàn)/當代”為名,可是從來就沒聽見過有即時的創(chuàng)建出來的“古典舞蹈”。 劉建教授曾撰文打探“中國古典舞的真身”,我以為大有深意且相當幽默。話到我這就直說:該舞種既無“真身”也無“本身”。而我們在“中國古典舞”這個概念上之所以攪了半個世紀仍然莫衷一是的根本原因,就是我們堅持相信有一種完美的“中國古典舞”始終存在于某一個時空。那當然是想象。這種想象在邏輯上被稱為:前提不真。
④“再論”說:“每一個時代的代表性文化思潮,將自己的印記烙在那些追隨時代發(fā)展的舞蹈藝術之中,便成就了不同時期的舞蹈種類及其風格。”我以為在這句話里存在邏輯問題。理由:“成就”“不同時期的舞蹈種類及其風格”的是“思潮”嗎?不是!是特定時期的社會生活方式。那所謂的“思潮”與所謂的“舞種”都僅僅是那種社會生活方式的產物。如是,“思潮”與“舞種”是并列關系,不是誰“成就”誰的師生類上下位關系乃至于母子性的包含于關系。當然我們不否認“代表性文化思潮”的作用,但是若單就原始舞蹈的本能性與自發(fā)性而言,那應該是在“代表性文化思潮”尚未洶涌并傳播之時既已天成。街舞!街舞的發(fā)生發(fā)展符合作者的理念,可惜上引之文用的是“全稱概念”,所以僅需一個反證便已將其擊潰。
⑤“再論”說:“前者是生活本身,后者是對生活的表現(xiàn);”“兩者之間也不存在‘原生態(tài)’與‘非原生態(tài)’的問題,”“兩者之間的距離就是‘生活’與‘藝術’的距離。”我以為在這幾句話里存在邏輯問題。理由:“后者”表現(xiàn)的是“生活”嗎?不是。“后者”還有“生態(tài)”可言嗎?沒有。“后者”可以同“藝術”劃等號嗎?不能。反言之,“前者”是“生活”本身嗎?不是。“前者”還是“原生態(tài)”嗎?不是。民間藝術算不算藝術?當然算。據(jù)此,這里出現(xiàn)的問題不光是概念上的還有范疇上的:前者很偏激,后者太僵化。看來,在傳統(tǒng)的一元論/二元論的方法與多元化的追求之間存在“本質的差異”。而老概念和老方法是達不到新目的的。
⑥“再論”說:“傳統(tǒng)舞蹈屬于有邊界有限定地開放,現(xiàn)代舞蹈是無邊界無限定地開放。”我以為在這句話里存在邏輯問題。理由:此處在現(xiàn)代舞蹈之內涵與外延的反比例關系上嚴重失衡!事實上這一問題在中國舞壇長期大量存在:中國古典舞在外延上失之于大,中國民族民間舞在內涵上失之于大,日前在現(xiàn)代舞重量級人物曹誠淵先生的講座上,我們也聽到了同“再論”作者一致的說法,即:現(xiàn)代舞什么都可以是,什么也都可以是現(xiàn)代舞。進言之,所謂“都可以”“都是”本身也算一種限定,盡管這種限定實際上等于公開允許并倡導“兌水”。反過來講,人家芭蕾舞之所以寶刀不老、規(guī)矩不亂,其看家本領就在于能夠死死地咬緊自己的內涵。
⑦“再論”說:“藝術創(chuàng)作的價值首先在于‘創(chuàng)造’,也即讓‘沒有見過的東西出現(xiàn)’。”我以為在這句話里有邏輯問題。理由:判斷創(chuàng)造與否的標準在新不新,不在見沒見過。如果只有搞出“沒見過的東西”才算“創(chuàng)造”,那就同“獵奇”無二!此又陷“偷換”之復轍矣!近讀德勒茲《感覺的邏輯》一書第68頁引克利之言曰“不是要表現(xiàn)可以被看見的東西,而是要讓東西可以被看見。”我理解這話的意思是對于已經(jīng)存在之物的再認識、再揭示與再批判!我覺得這應當是徹底的現(xiàn)代舞者的座右銘。
⑧“再論”說:“‘標準’大多是過去經(jīng)驗的總結與認同”,“‘標準化’是藝術創(chuàng)新的殺手。”這種對于“標準”的否定的看法,我在朱光潛著《文藝心理學》一書第151頁后,即“藝術不可分類”一段里見過,當然他老人家沒有使用比喻性的定義。該書原話是“只應問它本身是否有生命,不應問它合不合某“類”的體裁和規(guī)律”等。我以為朱光潛對“分類”的否定,還有克羅齊對“分類”的否定,都是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言論。
分類是邏輯問題。專談分類卻在邏輯上出問題,指出他人犯有邏輯錯誤的同時自己也犯同類的錯誤,這說明我們真正解決舞蹈分類問題的條件尚未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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